汴水長流處
□ 程乃標
新汴河的柔波在夕照下浮動著點點碎金,水鳥掠過河面,翅尖點破千年時光。我立在汴水之畔,看這條新中國成立后開掘的人工河與古運河遺址默默相望,恍惚間,白居易的青衫身影從粼粼波光中踏歌而來。他十六歲時,正是站在這片土地上,目送符離原野上離離芳草鋪展至天際,揮毫寫下“野火燒不盡,春風吹又生”的千古絕唱。符草堅韌如絲,宿州方言中的“離離”既是草木繁茂之態,亦是離山離水的地理血脈——這株野草,從此成了宿州大地的精神圖騰。
符離古鎮的青石板路已被歲月打磨得溫潤,東林草堂遺址上,三三兩兩的游人駐足。1200余年前,十一歲的白居易隨父遷居于此,在這濉水之畔的草堂中苦讀詩書,“晝課賦,夜課書,不遑寢息矣,以至口舌生瘡,手肘成胝”。符離的四季風物滋養了少年詩心:春日陴湖煙波里白鷗翩躚,夏夜石橋上月色皎皎,更有那十五歲的農家少女湘靈,在碧紗窗下教鸚鵡細語,繡床前低眉淺笑的身影,凝成詩人筆下一句“娉婷十五勝天仙”。門第的溝壑卻生生隔斷連理枝,汴水河畔的訣別化作《潛別離》的泣血之吟。多年后他任杭州刺史,西湖煙雨中提筆作《長恨歌》,“在天愿作比翼鳥,在地愿為連理枝”的誓言里,分明映著符離月光下未竟的癡情。
汴水悠悠,迎來另一位文豪的蘭槳。北宋元豐八年元宵,蘇軾踏著香塵步入宿州城。火樹銀花間亂飛星雨,淺黛橫波的宿州女兒翠袖翩躚,醺然欲醉的他揮毫寫下“此去淮南第一州”的盛贊。蘇軾不僅以詩詞饋贈此地,更將血脈根植于斯——長子蘇邁在此續弦成家,購置田產。運河的碧波串聯起宿州與杭州的雙城情緣:白居易在西湖筑白堤惠澤百姓,蘇軾浚西湖修蘇堤造福黎民。千年后的今天,這條水路再度涌動春潮,杭州與宿州因國家“結對合作幫扶”戰略而緊緊相握。杭宿產業園區在宿州落地生根,白居易曾低吟的“離離原上草”,正化作數字經濟沃土中新芽萌發的勃勃生機。
歷史的層疊在這片土地沉淀成慷慨長歌。穿行于宿州城墻下,耳畔依稀回響陳勝吳廣在大澤鄉的怒吼,中國歷史上第一次農民起義的星火在此點燃;蕭縣西南古村中,“鞭打蘆花”的故事仍在傳唱,閔子騫一句“母在一子寒,母去三子單”的泣告,讓孝善之德穿越2500年風雨。淮海戰役的烽煙曾染紅這片熱土,而今烈士陵園內松柏蒼翠,彭雪楓將軍的雕像靜望著一座崛起的新城。埇橋街頭,符離集燒雞的濃香與碭山酥梨的清甜交織,昔日的“兵家必爭之地”已成商賈云集、綠廊環抱的“國家園林城市”。
暮色四合時,樂天園里白居易的雕像靜坐石上,目光似要望穿汴水千年煙波。不遠處的新汴河景觀帶上,散步的市民笑語盈盈,600歲銀杏的枝葉在晚風中簌簌低語。首屆白居易詩詞大會的吟誦聲猶在耳畔回響,孩童們清亮的嗓音誦著“春風吹又生”,與唐朝那個符離少年的詩句隔空相和。
汴水湯湯,晝夜不息。它記得白居易的淚痕,映過蘇軾的醉眼。當杭州的數字化清流注入古運河血脈,當符離集燒雞的香氣飄向阿里巴巴的云端貨架,我看見宿州的精魂在古老土地上綻出新綠——恰似離山腳下燒不盡的春草,在新時代的東風里,歲歲蓊郁,生生不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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