流到瓜洲古渡頭
汴水流,泗水流,流到瓜洲古渡頭。吳山點點愁。
思悠悠,恨悠悠,恨到歸時方始休。月明人倚樓。
——年少時就喜歡白居易這首《長相思》,且不論其纏綿低回的意境,單單這種重疊的音韻、曲折蜿蜒回環往復的文字感覺,就足以讓人迷戀了。我時常一遍遍誦念,于是,血脈里便悄悄儲存了汴水的清波。汴水她在哪里?瓜洲古渡又在哪里?明月下佇立樓頭的那個思婦,她是誰,她苦苦等待的良人歸來沒有?……
初相逢,我在古汴看夕輝
古詩詞中高頻率出現的汴水,應該是滔滔東流一望無垠的吧,如此,才載得動那么無量無邊的歌詠嘆息。所以,從前寫汴水,我很喜歡用“煙波浩渺”之類的詞匯。我的同事、一個跑文化口的記者糾正道:“汴水是人工河,很窄的哎!”
大運河路線圖
多年后的2024年初冬,一個晴朗的周日,我專門驅車百余里,從宿城來到泗縣,拜訪夢里的汴水。立在河盡頭的小橋向西眺望,她確實只是10米寬的樣子,細細的水光長長地延展著,兩岸蘆花正濃,淺紫灰的花穗蓬勃成片,微風中輕輕搖動,毛茸茸的,如溫柔的水波。一輪紅日正在西墜,艷麗了一大片河水,細細的鱗波漾著緋紅與金黃、漾著兩岸蘆花的倒影,凝視久了,有些恍惚。
汴水,以這樣一種親切與靜美,抵消了我對她瘦小身型的失望。
沿岸閑走。河水清澈得有點發綠,幾只大白鵝撥著紅掌暢游其間,偶爾昂起長頸,“嘎嘎”幾聲。蘆花叢中掩著幾個釣者,不見其人,但見水面上釣竿時放時收。如果不是觀景臺上詳細的文字介紹,我真懷疑,她就是我童年時家門口的那條小河。
然而終非那一條。她是汴水,隋唐大運河的一段,有著驚艷世界的身世。
她從洛陽千里迢迢而來,從這里流向淮安,用清亮的手臂將黃河和淮河系在一起。她有一個顯赫的名字,叫通濟渠。汴水、汴渠、汴河都是其閨中乳名。她是從1000多年前流過來的,波光里還回蕩著唐朝的槳聲,還映著虹橋的倒影。虹橋,《清明上河圖》里的那一座,橋下那條船,船上那些人,就沿著這條河流,向東南,穿淮河,過長江,駛入杭州的煙柳繁華。豐腴的大唐和富庶的北宋,這條河一直忙碌不休,500多年間,多少舟船通過她,抵達詩和遠方。當然,其中最顯赫的那艘,是一條樓船,載著隋煬帝和他的后宮佳麗。他們的遠方更詩意,是揚州爛漫如雪的瓊花。
我用腳步丈量著這段河流。她的盡頭橫亙著一條高高的堤壩,小河從容穿過壩下的涵洞,向東消失在堤那端的新濉河里。夕陽西下,立在壩下窄窄的汴河橋上向西眺望,靜流、夕陽、蘆花、虹橋的倒影、龍舟上銀鈴般的笑聲、纖夫的號子,還有偶爾從我頭頂飛過的鳥的鳴叫,一一鋪陳。
泗縣古汴水:撒一網夕輝
一個五六十歲的男子走過來,手里提著一張漁網。他走下橋,踩著滿坡野草走到水邊,立住,一轉身,一揚手,拋出他的網。網在夕輝里閃了個弧線,嘩地落進水里,將夕陽的影子砸成一片碎金。河窄水淺,轉瞬便收,他兩手交替拉扯著網繩,直到一張網盡入手中。我笑了,一條魚也沒有。他打撈出來的是一兜金色的陽光。
男子提著他的網,和一個只有三五條小魚的塑料水桶,經過我身邊,我們聊起這條小河的身世。
這是一個健談者。提著一兜夕輝的他,敘述從一聲“豆是”開始。“豆是”即泗縣話里的“就是”,這個我知道,只是不知道還是他的口頭禪。這個表肯定的詞組,更像感慨和自豪的鼓點。這條小河伴過他的成長,也伴過他爺爺的爺爺的成長,小時候他在這里摸魚逮蝦,打葦子編蘆席,他熟悉每一條波紋如自己的掌紋。只是沒曾料到,此河就是大名鼎鼎的隋唐大運河。直到2014年,這里成了世界文化遺產,他和鄰居們才知道,從洛陽到淮安,650公里長的古汴河幾乎全線湮沒,安徽境內更是只剩這28公里還有水波,所以“稀罕著呢”。對我講述的時候,他臉上流露出無比的欣喜和驕傲,如同自家鍋灶前灰頭土臉的親閨女,突然間蹬上水晶鞋,華麗轉身成了白雪公主。
在一個接一個“豆是”里主動發揮,這個健談的老漢還不斷拓展話題,他的手向西南一指,說:“豆是!俺們這兒可不簡單,劉邦跟項羽還擱這打過仗呢!豆是!俺小時候犁地,經常能拾著弓箭頭啥的,還有方眼銅錢!豆是!……”
順著他的手指望過去,南岸廣闊的青麥田,正被漸漸涌上來的暮色罩住,夕陽不知何時已經不見了,灰暗的天幕懸著一彎毛毛的白月亮。我腦海里忽地閃過一句詩:吳宮花草埋幽徑,晉代衣冠成古丘。
歷史的風,吹過大河南街
“大河南街”,20多年前我初來宿州的時候,就揣摩過這條街道的名字:明明沒有河,何來大河之南?后來才知道,在老輩人那里,這條街還有一個名字:隋堤。此前,它的腳下確乎流淌過一條河,隋朝開挖的汴河。1000多年前,這條貫通南北的黃金水道催生了一個熱鬧的碼頭——埇橋碼頭;這座碼頭的繁華催生了一座城——宿州。宿州唯一的一個區,當前就叫埇橋區。
宿州,是一座運河上漂來的城市。
閑暇時,我喜歡到大河南街走走。這條地勢明顯高于周邊的東西向街道,早年還有些老房子老巷子,灰撲撲的墻根結滿青苔。暮春時節,墻上綻滿粉紅薔薇,嬌軟的花朵被東風搖得芬芳流溢;而夏秋之間,又會有橘紅色火把似的凌霄花高張艷幟,落紅“噗噗噗”零亂一地,那畫面很養眼。凌霄的花朵頗有質感,厚厚的軟軟的,砸在脖頸上癢酥酥的,伸手把它從衣領上捉過來把玩,罩在眼睛上,靜靜地看,——如果你足夠安靜,就會穿越時空,看到那個繁華的碼頭,看到舟來舟往舳艫相接的水面,看到肩扛手提上下碼頭的古人,看到岸上林立的商鋪和摩肩接踵的行者。
這條隆起的街道下面,埋藏著太多秘密。有時候,那些秘密不經意間走漏了風聲,黑暗被建筑工地的挖掘機撕開一個個口子,我們好奇的眼睛便有了一次次窺探。當一條條沉船在深深的泥土里現出身形,當一件件精美的瓷器展現在考古人員手中,當兩岸重現的橋墩再次在陽光下凝視對方,宿州人沸騰了,考古界沸騰了。不遠處的西關大街、東關大街,百里外的靈璧、泗縣,紛紛窺見了時光的秘密。靈璧境內的汴河故道旁,驚現花石綱遺跡;幾十公里外曾隸屬宿州治下的淮北市柳孜村,不僅挖出碼頭遺址,還發現了8艘唐代沉船。于是,湮沒上千年的古汴河,再沒有法子保持她的緘默。
這是古汴河在開口說話。她用N條連環證據自證身世,多年來的線路流域之爭,塵埃落定。于是,皖北大地第一次擁有了“世界文化遺產”這張響亮的名片。
老一輩宿州人,口口相傳著許多有關這條河流的傳說,比如官兵嘩變將花石綱掀翻岸邊,比如煬帝南下用“黍黍拌香油”。我一直以為“黍黍拌香油”只是樹倒猢猻散后人們的“欲加之罪”,生產力那般低下的年代,帝王再昏庸,也不至于如此作踐糧食吧?遺憾的是,有一年泗縣清理古河道,真的在河床底下發現許多炭化的黍米。汴河水淺,樓船行不動,便有了香油黍米潤滑河道之策?民生之重敵不過瓊花之美,歷史有時候真是用來感慨的。就像宋徽宗舉全國之力搜羅奇石,不遠千里一綱一綱運到汴京,來裝點和傲嬌他的御花園,而金兵入侵之際,那些嶙峋美石,都被砸開用來守城了。富庶的北宋就此隕落,皇帝和錦衣玉食的王子公主被金兵牛馬一般驅趕著,去遙遙異國為奴為仆,大宋子民的胸口上,“靖康恥”那個烙印永遠疼痛。
我也會到博物館走走,在運河出土文物中看看歷史的影子。那塊殘破的船板,那些分屬于南北幾十個窯口的瓷器,都帶著黑暗中陳釀千年的密碼。瓷器中有酒器,有瓷枕,有說唱俑,也有小孩玩的小貓小狗,原本相隔千里的它們于此聚首,足見當年河道的繁忙和碼頭的繁華。
我被一只木篦深深吸引。殘缺不全的篦齒并不能影響它的精致,木柄上的纏枝透雕美得無與倫比,這,會不會是白居易捎給湘靈的信物?他口袋里還揣著相同的一只吧?白樂天在宿州城外的符離生活了22年,和他的初戀湘靈姑娘牽手原上,看了一回又一回“離離原上草”。后來他走了,被汴水漂流到遠方,可距離并不能扯斷他的思念,“不得哭,潛別離。不得語,暗相思。兩心之外無人知。”幾十年里,他給這個鄰家女孩寫過多少泣血的詩篇?我一直懷疑,那闋《長相思》里,月光下佇立樓頭的思婦,就是他的湘靈吧?“淚眼凌寒凍不流,每經高處即回頭”,湘靈獨倚樓頭,默默念著她的少年情郎,皎皎月華里,汴水迢迢流向遠方,流向瓜洲古渡……
從大河南街向西,走出來就是西昌路。西昌路上是新時代的繁華,一輛輛汽車織布穿梭似的呼呼駛過,窗玻璃上反射著明晃晃的陽光,像極了當年流動不息的汴水。旁邊有一個以白居易的字命名的公園:樂天園。園里,石雕白樂天手握書卷面東端坐,他的身后絲弦婉轉,一群人正在唱泗州戲,清亮的女聲拖著長長的尾腔,勾魂攝魄,逶迤風中……
宿州到杭州,那一場“走運之旅”
我的書房貼著一張自己打印的運河水系圖。以洛陽為中心的隋唐大運河,像華夏大地一個大寫的“人”字,一撇向東南抵達杭州,一捺向東北指向北京,她絲帶一樣長長地飄著,將海河、黃河、淮河、長江、錢塘江牽連貫通。地圖上,650公里的通濟渠,似乎占了撇的一半還多,撇至小半處的那個點,就是我的家鄉宿州。
站在地圖前,沿著這條綿延2700公里的黃金水道,我用紅色記號筆,慢慢描寫那個“人”字。紅色的液體流動著,在河道中復活,它裹挾著黃河的泥沙滔滔而下,順著我的筆尖直奔遠方。這是隋帝楊廣奔騰的血液。他的壯志夾雜著黃河的咆哮,血管一樣在中華大地上曼延,流淌成一條通東西連南北的交通大動脈。曾經他也是一個有大志的皇帝,這個前無古人的水上交通,是華夏乃至人類歷史上一場最宏偉的敘事。他把自己的年號定為“大業”,原本也是想開天辟地的。一鍬一鍬開掘疏通出幾千里河道,這個構想,本身就是一種魄力,是驚天動地的宏圖偉業。
這條河肩挑著漕運、水利、軍事等多重重任,也挑著楊廣穩定政治發展經濟的宏偉抱負。直到今天,隋唐大運河的大部分河道還流水奔騰,滋養著沿岸人民。唐代詩人皮日休曾有詩道:“盡道隋亡為此河,至今千里賴通波。若無水殿龍舟事,共禹論功不較多。”運河成就了他的大禹之功,也給他留下了千古罵名。民心似水,載得舟,亦覆得舟,治河工地上沸騰的民怨,粉碎了他的皇權夢想。
真正讓我對運河產生興趣的,是那次“行走大運河”采風活動。2020年,長三角三地作協組織一干寫作者,沿京杭大運河實地考察,我們曉行夜宿,沿運河南半段行走十多天。這次活動,大家戲稱為“走運之旅”。
京杭大運河的名氣,似乎比隋唐運河更盛。元朝定都北京后,不再需要以洛陽為中心,當局調度起江南的絲綢糧米來,再走“人”字繞道洛陽,顯然太曲折了,于是,忽必烈也來了個宏偉敘事——將河道取直。于是,“人”字的上半部分被舍棄,大致在撇與捺的中點作為始終,開鑿了一條南北走向的新河道。如此“棄弓走弦”后,北京到杭州的航線大致就呈“一”字形了,航程較隋唐水道縮短約1000公里。這條新航線,就是沿用至今的京杭大運河。從地圖上看,它的大約三分之二,仍是隋唐運河舊道。安徽、河南境內被忽略的“人”字上半部分,猶如大宋朝的王氣,光焰漸熄,直至淤積廢棄,直至絕大部分湮沒地下,成為考古者刀鏟下的遺跡。
從徐州出發,經宿遷、淮安、揚州、蘇州等地,我們直奔杭州那個煙柳繁華的溫柔富貴鄉。越往南走,水韻越悠長,到處河汊縱橫煙波渺渺。寬闊的河面上,巨大的貨輪一艘艘串連著,綿延數里,它們老火車一樣突突前行,嗚嗚的鳴笛在水面久久回蕩。我在汴水上“所遇非人”的那些形容詞,“煙波浩渺”“水天一色”等,在這里終于找到歸屬。一時間有些恍惚,我親愛的汴水,那條窄細的小河,與這活力四射的水面相比,實在是一個滄桑老人啊。立于岸上,綠柳拂肩,嘀嘀吱吱的蛐蛐的絲弦灌滿耳際,依稀有夢幻之感。
多情的長江,給遙遙而來的大運河一個熱烈的擁抱。在鎮江,也就是舊時的京口,二水十字交叉,金風玉露一相逢,催生出兩個繁忙的碼頭,西陵渡和瓜洲渡。西陵渡在此岸的鎮江,瓜洲渡在彼岸的揚州,二者隔岸斜對,其場面就是那句“京口瓜洲一水間”。如此,《長相思》里的瓜洲,終于出場。
“汴水流,泗水流,流到瓜洲古渡頭”,白居易的汴水,宿州人的汴水,跟著我們的腳步,流到這里來了。讓湘靈們明月夜倚樓相望那些良人,從這個渡頭匆匆登岸,身影匯入熙熙攘攘的人群。水運的繁忙催生了沿岸市鎮和它們的繁華,南下的商賈、北上的舉子,會親的訪友的運糧的送鹽的,紛紛在這個渡口登舟或者上岸,奔向各自的遠方。千里迢迢一程程漂來,何日再一程一程漂返故鄉?舟車都慢的從前,分別那樣隆重,相思那樣疼痛,有些人,一松手,可能就是一生。
北固山下,西陵渡口,隔著寬闊的江面,我遙遙望著瓜洲古渡。站在我身邊的鎮江市作協主席,順著我的目光一指,說:“那就是杜十娘投江的地方。”他的手指方向是一片平靜的江面。水面靜靜的,鏡子一樣映著天光云影,那個女子“撲通”落水激起的浪花,連同目擊者的驚呼與騷動,早已沉寂在時光里,不再有絲毫痕跡。只是,被南來北往的船只帶走的花邊新聞,卻一程程播揚,直到千里之外。若干年后,馮夢龍蘸著一腔同情與悲憤,寫下那篇著名的《杜十娘怒沉百寶箱》,故事至今廣為流傳。
大運河輸送的永遠不只是糧食和瓷器,更有愛恨情仇,還有歌舞曲藝、習慣風俗。她一直默默兼職,擔負著文化傳播、民族融合的使命。
“走運之旅”結束的閉幕式上,來自運河城市的我,代表安徽、代表650公里通濟渠發言,我真誠地邀請大家來宿州看看,看看通濟渠那個千歲老人,吹吹她窄小的水面上隋唐的風;我說,您如果來了,一定要踏著離離原上草,誦一闋“汴水流”,體會一下非同南國運河的綿長滋味……
涅槃重生,湯湯汴水流新韻
宿州城北十里之外,有一條東西走向的河流,因為這條河,我迷上了騎行。夏天,北岸的騎行道被兩行綠柳密密蔭蔽,從外面的酷熱里甫一進入,頓時周身清涼。吹著穿河而來的習習清風,向東前進,過拂曉大道,穿磬云路、人民路,一直向東,可以抵達幾十里外的紫薇園。騎累了,就將車子往路邊一丟,走走水上棧道。水畔葦濃蒲密,野鳥野鴨棲于其間,受到驚擾,白鷺展開翅膀“撲啦啦”飛出去,紅嘴鴨“呲溜溜”犁著水波劃去老遠,也嚇人一跳呢。
游客在新汴河景觀帶打卡
六月里更好,夏荷夾道,紅蓮花白蓮花相偎相倚開得如癡如醉,葉過人頭,花過人頭,清香之氣熏得人肺腑都醉了。開闊的水面上,野鳥飛翅之下,又有泳者競渡,逆流直上,惹得岸上觀者喝彩歡呼。當此時,倚花憑欄臨水,歡喜之情不可自禁。
迷上此河的,不僅僅是我。許許多多宿州市民和周邊游客,都把這里當成了節假日休閑打卡勝地,賞花的,跑步的,釣魚的,唱歌的,拍抖音的,做直播的,濟濟兩岸。這條百米寬的河流,這條十多公里長的沿河景觀帶,是一片難得的勝景,她讓粗獷遼闊的皖北平原,也有了柔媚婉約的江南風韻。
這條河,其實是條人工河,新中國成立之后開鑿的。
沒有了古汴河引洪排澇,河南皖北一帶百姓,歷史上屢屢遭受水災。為解蒼生倒懸之痛,1966年,宿州(原宿縣地區)牽頭,皖豫蘇三省聯合興水除患,幾十萬民工一鍬土一筐泥,歷時四春,硬生生挖出一條百余公里長百米寬的行洪河道。她連通來自河南的沱河、大致平行著湮沒的古汴水,向東南奔走,將沿線雨洪引入洪澤湖。有了這條河的護佑,幾十年來,兩岸再沒有遭遇大的水患。這條河,是宿州人的母親河,是古汴水的涅槃重生。
重生的古汴水,她該叫什么名字?宿州人民權衡思量許久,鄭重敲定:叫“新汴河”!如此,既可以續接古汴歷史,又可綿延人們與古汴的千年親情。
父親也經常在新汴河一帶溜達,四世同堂的他身板還算結實,經常帶著小寶沿河看景。作為當年的挖河人,他對這條河流有著不一樣的感情。那天他偶入南岸的汴河博物館,瞬間被展覽的舊照拽進回憶,拽回治河工地,又看到一腳泥一臉汗的同伴,聽到震耳欲聾的號子聲。善察顏色的工作人員適時過來采訪、拍照,讓他追憶彼時場景。自此,博物館的電子展屏上便有了父親的照片。父親喜歡凝視這條河流,他的目光仿佛穿透水面,看到自己深陷河床的腳印。綢緞般絲滑的水面底下,有他們那一代治水人深深淺淺的腳印,有他們激情澎湃的一直跳動的脈搏。
四時美景變幻的新汴河風景區,閃亮的不只是景,更有宿州拿得出手的人文歷史,鞭打蘆花、大澤驚雷、垓下之戰、霸王別姬、淮海硝煙等,都以文化墻、雕塑等形式逐一展現,供游人觀瞻流連。當然,更不能少了白居易,還有他的白月光。在樸實的宿州人民心里,白居易是故人,湘靈是鄉親。“我梳白發添新恨,君掃青蛾減舊容”,這樣的千古缺憾千古遺恨,怎么能夠容忍?于是,漂流到瓜洲古渡頭的他被尋歸汴水,交還湘靈。
一段騎行道旁,以兩座白玉雕像的姿態,白、湘二人重新聚首,他們臨河而立,執手相對,深情款款。親愛的白樂天,現在,你可以掏出那把揣了千年的纏花透雕木篦了,光明正大地,給湘靈梳理一下青絲吧。從此深山木依,枝枝連理,花開并蒂,再無別離。
沿河燈光璀璨,橋身的電子熒屏光華流轉,我靜靜地站在對岸,望著這兩個玉立的影子。他們頭頂暗藍色的天幕上,一輪圓月正皎皎升起。
這是宿州人民贈予的圓滿,是汴水贈予的圓滿。
■ 張秀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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