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，又被窗外嘰嘰喳喳的鳥聲驚醒。說是“驚”，有些言過其實。到了這個年齡，其實已經不貪睡了。我住的小區內，有一段人工小河，“窗下即枕河”，除了一覽清淺的河水，就是得享鳥鳴的便利。突然想到，哦，已是春天，鳥語花香時。

“花鳥二物，造物生之以媚人者也。既產嬌花嫩蕊以代美人，又病其不能解語，復生群鳥以佐之。”這是李笠翁《閑情偶寄》里說的話。

鳥類作為嬌小的精靈，以五彩的羽毛、輕捷的翅膀、天籟的鳴囀，給人類帶來精神上的愉悅。在詩歌成就輝煌的唐代詩人筆下，不乏飛鳥靈動的身姿：“飄飄何所似，天地一沙鷗。”“細雨魚兒出，微風燕子斜。”其飛動可以悅目；“春眠不覺曉，處處聞啼鳥。”“兩個黃鸝鳴翠柳，一行白鷺上青天。”其詠唱可以悅耳；鳥還可以遙寄情思，“蝴蝶夢中家萬里，子規枝上月三更。”“晴空一鶴排云上，便引詩情到碧霄。”……

事實上，鳥類所以成為人類的朋友，最根本的還是它的益用。“關關雎鳩，在河之洲。”《禽經》釋云：“王雎，雎鳩，魚鷹也。”魚鷹于漁人即是益友。鳥之益在作為自然生物鏈的一環，捕食害蟲，保護禾木，平衡生態必不可少。一位鳥類專家說過，“如果沒有鳥類的作用，人類就不能在地球上生存，因為昆蟲的力量一旦超過鳥類，所有的植物都會消失。”記得新疆曾經暴發大蝗災，千萬畝草原遭襲，伊犁地區一條綠色山谷變成一片赭黃，牧民和他們的牛羊不得不長途遷徙，流離失所。在動用了大量人力物力甚至出動飛機仍感力不從心之際，雞和每年夏季都要從南方飛來的椋鳥大顯身手，幫助牧民從蝗蟲嘴里奪回了他們賴以生存的草原。

由32個島嶼組成的山東長島曾是鳥類的遷徙站，270多種、數百萬只鳥兒由此經過或棲息。獵鳥成了市民的主要收入來源，張網、籠誘、鉤釣、槍擊，無所不用其極，一個捕鳥能手一季可捕到上萬只，島上建起了鳥肉罐頭廠。在這個淡水極度缺乏的群島，樹是保養淡水留存雨水的主要保障，可由于大量捕鳥，蟲災席卷長島，鼠害告急，一棵樹上可以找到3000多只害蟲，樹木大量病亡枯死。長島人遭到了可怕的報復，雖人力滅蟲終于事無補。痛定思痛，從1982年起，此處走上愛鳥之路，逐步形成了人愛鳥、鳥護林、林涵水、水養人的良性循環。1992年起，這個縣成了全省第一個小康縣，留下了一段警世之言：“沒有人類鳥類尚能生存，而沒有鳥類人類將會滅亡。”

據資料介紹，我國曾是世界上擁有鳥類最多的國家之一，不僅數量繁多，還有不少是聞名世界的特有珍稀鳥類。可是這些人類的“朋友”，曾因我們對自然環境的毀壞，以及貪婪圍捕的襲擾，生存環境受到嚴重破壞。動物學家預言，在世界上瀕臨滅絕的1700多種野生動物中，鳥的處境很危險，九分之一的鳥類將會永遠從我們的視野中消失，人類將遭遇到怎樣的報復，真有點兒不寒而栗。

清鄭板橋有言，“欲養鳥莫如多種樹，使繞屋數百株，扶疏茂密，為鳥國鳥家。將旦時睡夢初醒，尚展轉在被，聽一出啁啾，……見其揚翚振彩，倏來倏往，目不暇給，固非一籠一羽之樂也。”此論頗與時代精神暗合，不亦樂乎？如若亂砍濫伐，讓鳥們繞地三匝無樹可依，要想聽其一出啁啾，見其揚翅振羽，便是一種奢侈的幻想了……

劉效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