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情只與書俱老
我平時沒有什么愛好,空閑的時候只會胡亂地翻著書,凌亂地喝著酒。書酒一生,很是寫意,意即可以公開地表達心意。這似乎就是父親恨鐵不成鋼的緣由所在,莽撞,不知藏拙,每臨大事無靜氣,聞言而怒,挺身向前,實在是一個不肖子。我也不覺得委屈,本地先賢蘆衣順母為孔子所賞,孔子后來思念時說道,跟隨我在陳蔡之間顛沛流離的,如子騫也不在身邊了。這種情不自勝,或許也是幾十年后父親之于我的憶記。
我起初是不讀書的,我不喜歡西昆體,也不喜歡館閣體,更不喜歡面目可憎的八股。“明察秋毫的‘視德’和從善如流的‘聽德’,才是雄辯的基礎;能說善道固然很好,巧言令色就背離了仁厚的核心價值了。”有次看電視,老杜的如此說辭于我有醍醐灌頂之效,原來道理可以這么有文采很溫潤地說出來。到了淮南,我第一次看到李老寫的書,對他關于歷史情本體的寫法與論斷格外心折,他的文字鼓勵溫暖著我在陌生的城市里滿心歡喜地活著,不覺得在日常生活中談論美學有什么酸氣傻氣迂氣。后來,就讀到朱良志的《中國藝術的生命精神》,以及我喜歡的袁行霈的《中國詩歌藝術研究》,他們在理論之外同樣關注了詩人與藝術與生命精神之間的干系,我才明白,除了我之外沒有什么更重要的了,那充沛洋溢橫亙在天趣中的寄托之情,最為動人心魄也最為不朽。
就像我聽過的歌里說的那樣,我用讀書換自由。在這個世間,自由是最樂天知命的快樂,自由也是最“安土敦乎仁”的無用,我就在人間柴米油鹽醬醋茶里安步當車、安之若素、安天樂命、安貧樂道,漸漸喜歡從前慢,想徐鳳年青衣白馬十八宗師拒北莽的慷慨從容,也為海邊的曼徹斯特黯然神傷。言念君子,溫其如玉,山水郎總是在風月之夜歸來,只為那碎碎念念的人間煙火,是那清輝玉臂寒的妻子,是那溪頭臥剝蓮蓬的小兒,是閑敲棋子落燈花的友情,是那仰天大笑出門去的慷慨激昂,是那情至深處一無所有的孤獨。
就這樣,我隨情隨性翻了些書,也經常有些愣神地不明所以地低笑。我也慢慢在西關大街坐穩了下來,工作隨時努力,生活隨遇而安,也想明白了讀書只是為悅己而已,并不能當成了真,更不能把讀書作為戰場,與人競爭形成對手,我不能辜負著書人的一番美意與苦心。世間文字8萬個,唯有情字最動人。我也越來越感性,越來越脆弱,越來越八風入體,越來越在意有情還似無情。
有次讀到一位領導的書法作品,很是喜歡,和父親聊起里面的話,他沉默不語,或許是觸及了他的感傷,在想念逝去的爺爺奶奶了吧?這位書者,我以前只知道他做過領導,也寫字,卻不知道他的字已是境界全開,人書俱老。可是,我最敬佩服膺的,還是他自述己情的文字,他是情與書俱老,筆墨藝術中有了生命精神,是《自敘帖》里的上人歌,信手兩三行,皆有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意蘊流淌其中。這是他個性氣質在書帖中的自我呈現,筆端墨色里神與物游、神與意飛,讓人不禁為美所攝,又為情所動,形成一種情感的關聯和共鳴。有天,我在夜色中走出父親的小院,驀然想到《蘭亭序》《喪亂帖》《祭侄文稿》《寒食帖》皆濃情之作也,臨紙感哽,后之覽者,亦有感于斯文。我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小姨都不在了,成為我永遠看不透也永遠無法忘懷的對岸的老人。
年前,我又買了許多書,堆滿了辦公室的一隅,是書債也是情債,不知道什么時候能讀完,也不知道會有什么樣的心得與體會。或許,一冊讀罷就忘記了一冊,讀得越多越不知所以,就像是得象而忘言,得意而忘象。春天來了,太陽照在桑干河上,小二黑結婚了,我在安靜的歲月中讀書思考碼字,陽光溫暖著我的心,也照暖了書桌上的每一個字,天若有情天亦老,芙蓉國里盡朝暉。
梁西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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